作者介绍:陈权,广东中医师承教育研究中心经方研究小组组长,陈权先生师承于全国第六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指导老师、广东省自然医学研究会会长、广东省政协委员(医药卫生界)、广东中医师承教育研究中心专家主席团主席、广东省名中医、中山大学博士后导师、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中医肝病学科带头人、中山大学附属第三院中医科大科主任、杨宏志教授。
散文式中医科普作品
《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
六年前,曾到遂溪县城探望一位脑中风远房亲戚长辈。老人躺在床上,因长期不见阳光而肌肤苍白,她神志清醒、思维清晰,却什么也做不了。长辈一边身子已瘫痪失去知觉,连自己的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助,只能躺在床上,等儿女们来尽孝。
《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曰:“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者,此为痹。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喂饭、擦身、按摩、处理大小便,卧床十五年来,老人的儿女每天都在重复着这样的护理流程,旁人夸他们孝顺,他们也只能苦笑地回答说:“这是我妈妈,儿女照顾妈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私下里,长辈的儿女跟我说,妈妈中风前有好几个月不明原因的失眠和手指头麻痹,当初他们如果懂得这是中风先兆,及时看中医消除病根,妈妈或许无需卧病在床,也不会有现在的全家负担。
中风,是由于正气亏虚,或饮食、情志、劳倦内伤等引起气血逆乱,产生风、火、痰、瘀,导致脑脉痹阻或血溢脑脉之外为基本病机,以突然昏仆、半身不遂、口舌喎斜、言语謇涩或不语、偏身麻木为主要临床表现的病证。
《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亦曰:“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邪人于腑,即不识人;邪人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
世界卫生组织调查结果显示:中国脑中风发病率排名世界第一, 每12秒钟就有1位中风新发患者,每21秒钟就有1人死于中风,脑中风年死亡人数逾 200万,年增长速率达 8.7%。中风已成为我国第一大致残和致死疾病。但是严重的是,脑中风不再是中老年人的“专利”,中风的年龄越来越年轻化。因此,中风急救和预防是每个人都应该掌握的科普知识。
某次,和中医同道欧阳医生吃饭间,他突然接到一位朋友来电,朋友的母亲在十几分钟前中风了,神志清醒,但口眼㖞斜、半身麻痹不能走路。我们离患者有三十多公里,路程遥遥赶到会耽搁抢救时间,我马上给欧阳医生急救建议:让他即刻通过电话指导患者家属针刺十个手指头(十宣穴)放血,同时让患者设法找到一颗安宫牛黄丸马上服下,打120急救,越快越好,黄金抢救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
中医药大学中医科班出身的欧阳医生对我这个半路出家学中医的江湖郎中提出的方法半信半疑,但他从未急救过中风病人,那一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将信将疑地把我说方法教给患者家属。后来得到消息,患者被十宣穴施救放血几分钟后,还没来得及服用安宫牛黄丸,身体麻痹感觉就缓解了,救护车来时能自己走上救护车,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生活始终自理。欧阳医生钦佩地说:“陈师兄,您救了这人一命,功德无量。”
紧急疾病发生后最佳抢救时间称为急救的“黄金时间”,中风的黄金抢救时间是3小时内,时间越长救治难度越大,血栓和血淤就会越堵越多,当血栓血淤达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造成终身残疾,甚至死亡。
中风发生后, 家人千万不要惊慌, 第一时间拨打120急救电话,切不可随意搬动患者,以免加速患者微血管的破裂;原地平躺并注意保暖,将麻痹一侧朝上横卧,以免呕吐呛到导致吸入性肺炎;解开紧身衣物,如皮带、胸罩、领带等,有助呼吸。
在医护人员到达前先用无菌注射器针头实施放血,如果没有医用针具,可用缝衣针、大头针、剪刀等尖锐物代替,有条件的话使用火烧或酒精消毒尖部,针刺患者的十宣穴(即十指尖端),并用手挤兑帮助出血。
十宣,最早出自宋·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曰:“邪病大唤,骂詈走,灸手十指端,去爪甲一分,一名鬼城。” 并曰:“卒忤死,灸手十指爪下各三壮。邪病大唤骂詈走,灸手十指端,一切病食疰,灸手小指头随年壮,男左女右。短气不得语,灸手十指头合十壮。”
明·董宿著《奇效良方》把十宣穴列作经外穴,在手十指尖端,距指甲游离缘0.1寸(指寸),左右共十穴。主治昏迷,晕厥,癫痫,高热,温病,乳蛾等。
十宣穴治疗疾病很多古医书都有记载,明·徐凤《徐氏针灸大全》记:“心惊发狂,不认亲疏,少冲二穴,心俞二穴,中脘一穴,十宣十穴”。明˙杨继洲《针灸大成》记:“十宣,十穴,在手十指头上,去爪甲一分,每一指各一穴,两手指共十穴,故名十宣。治乳蛾,用三棱针出血,大效”。
所谓“十指连心”,刺激十宣穴和放血可以起到舒缓压力,通经活络,开窍通闭的作用。且在黄金抢救时间内刺激十宣穴和放血的方式来抢救中风患者,往往会达到血出痹除的强大效果。中风病人的抢救就是和时间赛跑,十宣穴放血的同时,设法找到一颗安宫牛黄丸马上服下,等待120的到来。
安宫牛黄丸,出自清代吴瑭著作《温病条辨》。宫,宫殿,宫城,是古代君王的居住场所。在人体,中医把心的功能比喻作君,心包为心脏外面的包膜,像君王所住的宫殿、宫城,具有代君受过,防范邪气攻心的功能。服用该药丸后,能使心“安居其宫”,本方又以牛黄为主药,故名“安宫牛黄丸”
安宫牛黄丸与紫雪丹、至宝丹并称为"中医急救三宝",并奉为“三宝”之首。该方由牛黄、犀角、麝香、珍珠、朱砂、雄黄、黄连、黄芩、栀子、郁金、冰片等组成,可清热解毒、豁痰开窍、用于邪入心包,高热惊厥,神昏谵语,临床中可以治疗中风昏迷、脑梗、脑出血、脑炎、脑膜炎、中毒性脑病、败血症等。
四个月多前,好朋友资深西医柳博士的哥哥在河南老家喝喜酒,狂饮、汗出当风、口眼歪斜。患者感觉左手失去知觉,家人送他到县人民医院时已昏迷, CT显示左侧基底节脑出血,出血量60ml。直接被送到手术室开颅取栓,术后入住重症加护病房。手术很成功,脑部可见血栓全被取出,但次日患者肺部出现感染,高热40度以上。抗生素不断地注入患者体内,但高烧一直不退。主管医生告知家属,病人现在很危险,如果能顺利度过危险期,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醒来,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要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术后一周多,我得知此事,马上跟柳博士说:“立刻买一颗安宫牛黄丸,兑成汤剂,通过胃管打进胃里”。又过两日,我问柳博士哥哥病情是否有好转。柳博士说:“还是老样子,一直昏迷高热,很多痰,医院把哥哥的气管切开了,便于吸痰。”我问他是否服用安宫牛黄丸了,柳博士支支吾吾地说:“我已找人给哥哥开中药了”,我明白了,他并不信任我,没听从我的建议。
人命关天,我着急了,跟柳博士讲了很多中风抢救和治疗案例,讲了欧阳医生和我急救朋友母亲的故事,还讲了凤凰卫视主持人刘海若脑死亡百天被安宫牛黄丸救醒的事迹,只求他相信我,让他相信安宫牛黄丸的功效。
柳博士疑惑地一连串提出了很多问题:“过了黄金抢救时间这么久了才服用安宫牛黄丸有效吗?我哥哥是脑出血,不是脑梗塞也可以吗?安宫牛黄丸为凉开剂,清热力度强,如果我哥哥是寒症合适吗?”
我说,事后服用也很有意义,且和你哥哥正在接受的中医西医治疗没有冲突,临床证明安宫牛黄丸不管是对脑出血或者脑梗塞都有效,现在是急救,不是常规治病,不用顾及那么多,服用安宫牛黄丸取麝香走窜之性,通络、开窍、溶栓,还可以去高热、祛痰……。我们都很难估计到安宫牛黄丸对中风疗效有多强大,反正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方法,试试吧。柳博士思考许久说,那就试试吧。当天,柳博士打电话给老家的侄子,让侄子按照我说的方法背着医生把安宫牛黄丸兑水打入他哥哥胃中……。
第二天上午,柳博士打来电话,他心情激动、哽咽地说:“昨天我哥哥服下安宫牛黄丸不久后,热退了,痰马上变少变稀薄了。今天早上,哥哥左手出现了不自主动作,后来我们看到他清醒了……,主管医生说,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快,说这是奇迹,真的很谢谢您,谢谢您,谢谢您的坚持……”
我交代继续再服三天,每天一粒。就这样,柳博士的哥哥在服下第一颗安宫牛黄丸的二十五天出院了,出院时左侧肢体已能不自主运动,神志完全恢复。出院后第8天,同学哥哥又出现了一次昏睡、谵妄、胡言乱语,我又让他马上服下一颗安宫牛黄丸,第二日他神志恢复如常。到此刻为止已有三个月,患者神志完全恢复,语言流畅,自由进食,生活一切照常,除左侧肢体不太灵活外,与常人无异。
又一个月后的某个周末,我照常来到中山三院中医科进行每周跟诊,但护士告诉我师父杨宏志教授的亲弟弟中风昏迷了,正在神经内科抢救,今日临时停诊。
师父的弟弟,53岁,在家时感觉头昏,手脚瘫痪,妻子意识到有中风的可能,于是马上送中山三院检查,核磁共振显示为颅内基底节核区出血。主管医生说,出血区域比较危险如果手术预后会很差,可以说是基本没有手术机会。此时患者已昏迷,师父得到消息,立刻去买了两颗安宫牛黄丸,并请来针灸科医生一起帮忙,师父把安宫牛黄丸兑水注入弟弟胃中,针灸科医生用三棱针在患者的十宣穴放血……。
就这样,师父的弟弟每天服两颗安宫牛黄丸,在第三天苏醒了。科室所有的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说这是奇迹……。而这奇迹,是源于师父丰富的临床经验和果断处理。
住院期间,师父的弟弟连续服用了五天安宫牛黄丸,并按时喝师父开的“加味仲景续命汤”,两周后完全康复出院,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清明,回老家扫墓,母亲提到在乡下的两个表兄弟清明期间吵架了,起因是我的舅舅,即我两个表兄弟的父亲不久前中风瘫痪在家,需要人照顾。表哥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再去珠海打工,留在老家和他一起照顾父亲,表弟却坚持出门,说如果不出去工作,家里老小吃什么?表哥骂他不孝,两兄弟就打了起来……
何为孝?
《备急千金要方》中有言:“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如果当初,表兄弟懂得一点中风预防和急救知识,是否就是“孝”?如果表兄弟也学学中医,为家人的健康保驾护航,是否就是最大的“孝”?
后记:
《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完稿后,得知文章开头提到的远房亲戚长辈在春节前已离世,此长辈和我父亲是同一个爷爷,长辈的名字叫陈惠华,我叫她惠华姑姆,在我印象中,惠华姑姆贤惠淑德,为人仁慈温和,是我喜欢和常挂念的一位外嫁女长辈。愿惠华姑姆一路走好,也向十年如一日地照顾母亲的惠华姑姆的儿女们致敬!
去年,我到雷州市纪家林场探望亲戚,走在小小的林场职工平房小区里,竟然看到了三位坐在轮椅上流着涎沫被人照顾的中风患者,患者和家属的痛苦在推动着我的决定,我要写篇中风中医急救的文章来科普世人,避免更多的悲剧重演。
《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都是真实的故事,文章初稿写好不久,老家发小陈明同学的父亲猝然中风,他联系到我,我第一时间就把这篇文章发给了他,陈明也是第一个看到此文章的人。在我指导下,陈明的父亲服用安宫牛黄丸+师父杨宏志教授的“加味仲景续命汤”+针灸,半月后陈明的父亲从半身不遂到可以自己爬楼梯,可喜可贺。
春节期间,我给在老家的父亲带回了两颗较新日期的安宫牛黄丸。当时,恰逢在外打拼也回老家探亲的叔叔在场,叔叔说,十年前开始,他的包里就常备着一颗安宫牛黄丸,起因是叔叔的一位好朋友十年前曾因中风被安宫牛黄丸救过,叔叔知道安宫牛黄丸的重要作用。
早晨,善于艾灸疗法、从事传统文化私塾教育的中医同道徐虹女士@我,向我要我曾在微信群里分享过的关于颅内出血的图片原图和链接,徐虹老公有高血压,她很关注这方面的信息。我说,徐虹,要保护好你老公,在老公的包里备上一颗安宫牛黄丸。她说,有的,除开安宫牛黄丸,我还给老公备了一枚三菱针,紧急时放血用,针和安宫牛黄丸放在他的包,永不离身……。
还有很多话,不说了!
愿世间再无病痛,愿更多的人看到《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相互告知,功德无量!
2019年4月20日清晨陈权完稿于广州葵树庙
杨宏志教授评语:《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描述的中医急救故事真实朴素,让人动容,也让人反思。陈权以真实的中医救治急症故事科普了公众,在治疗急症的时候不要忘了还有中医。遇见急症,大家可能首先想到的是西医急诊,但此文的中医救治治病故事,却充分体现了中医在紧急救治下的存在价值。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